舞月

良冬煎雪

欧派:

·《外壳婚姻》让我再鸽一次……接下来的剧情对我来说有点复杂,我想好好捋一捋(*꒦ິ⌓꒦ີ)







  莫玄羽的身体,确确实实非常的麻烦。



  不说和修道之人相比,就算只是与普通人相较,体质也差了一大截。



  或许是从娘胎里出来就营养不良,再加上这么多年被人恶意或无意的冷落折磨,导致魏无羡接手时已雪上加霜,苦不堪言。



  魏无羡初附他的身时,不过也就是个少年,每日的饮食粗茶淡饭且算不上,能在汤水里找到点飘着的油滴就算是山珍海味。仆人不会特地为他准备一份简单的膳食,基本上都是撒一把鸡糠时手上留下了多出来的菜叶子,放进昨日或前日的剩饭,塞到碗里就算是一餐。



  生活在乱葬岗里的魏无羡尚且受不了,更不要说莫玄羽曾上过金麟台,享受过一段还算奢侈的时光,少年的身体永远停留在干柴瘦骨,个子在酒|池|肉|林中蹿到那个高度,就再也没有生长。



  不过到底虚弱到什么程度,魏无羡也不清楚,毕竟他又没有这个身体的使用指南,只能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,各种各样的问题一点点浮出表面。



  体力不支是常有的事,幸而小苹果还算尽职尽责,愿意驮着他到处走,四肢僵硬不用多说,莫玄羽并非刻苦练武的人,也早已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,除了腰身似乎天生柔软,其他的部位就和一个普通闲人无甚区别。



  起先魏无羡还挺苦恼,用惯了灵动的身躯,骤而换了一个,看似纤瘦,其实笨重又迟缓,处处都像老朽的木头一般。然而没过多久,灵魂逐渐契合,身体因此慢慢灵活了起来,从前的招式都能流畅的使出,举手投足间全是自己的影子,活脱脱已然适应习惯。



  和蓝忘机在一起时尚且是暖天,艳阳高照,少风无雨,就算是在船上胡闹不小心翻进层层莲叶里,衣服头发全湿透,再浸泡一刻钟,上岸后也不会生病。



  所以魏无羡压根没太在意保养,被蓝忘机追着盖披风还说是他瞧不起自己,仗着被人宠过了头,凉粉冰糕在瑟瑟秋风中照吃不误。



  其实他已经感受到入喉时的彻骨冷意,但总不愿放弃从前的习惯,总觉得一切都如旧。



  终于在换季时,他迎来了一次头痛,从中午午睡起就不断发作,疼得像有人拿着锤子闷闷地敲自己的脑袋,浑身都难受。



  按魏无羡的作风,应该是把身体一歪就倒到蓝忘机怀里哼唧,可昨天才不顾人阻止吃了两碗冰镇水果,还大言不惭道不会有事,现在自然是心虚至极,只好揣在肚子里一言不发,吃过晚饭休息沐浴完,便小小声声说自己今天有点累,就不例行公事了,立马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。



  蓝忘机嘴上不说,心里和明镜一般。别人喝一口水,冷的暖的自己便知道,然而魏无羡喝一口水,是不是适合他,会不会让他不舒服,蓝忘机比他更清楚。



  如若不是因为经不得人撒娇,看不得他为吃不到想吃的东西而不快,蓝忘机绝不会如此纵容,只能事后懊悔为他熬一碗汤药。



  魏无羡天冷时睡觉,喜欢把头埋进被子里,耳朵遮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洒落着细碎额发的小半张脸颊。等对方一躺上来,就眯着眼蹭到起伏的胸膛前,安安静静地倚在旁边。



  他缩成小小一团,活像整个世上最柔软的宝物,蓝忘机有一瞬间想把他用力地抱进怀里,临近到手臂都已经张开,却又因为担心吵醒人,收了回来。



  从初秋至深冬,这样的状况反反复复,第三次时他就再也不敢隐瞒了,委屈巴巴地一个劲说难受,眉头皱得能卡住符纸。



  上辈子他发烧还能侃侃而谈,逗着蓝忘机唱情歌,这辈子受了身体的影响,就算只是感冒都像蔫掉的花,多说一句话都无比疲累。



  因此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,大雪纷飞,滴水成冰,静室里三十多年来,初次安置了别春炉。



  魏无羡也在这个冬季里发现了身体的另一个问题。



  莫玄羽的这双手,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。



  夏天时只觉得十分舒服,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脸上消暑,还以为是一双冬暖夏凉的好手,结果没料到,在天寒地冻的时节,凉意更甚,揣在袖子里很久很久,都不会有温度。因此每次出门在外,他都极爱钻进蓝忘机的袖子里握着对方的手,不论汲取多少温暖,总能源源不断地补上。



  而一个人待在静室里时,没有人形暖手炉,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揉揉搓搓。



  放到炉子上取暖吧,烤舒服了下来,不出几分钟就恢复冰冷,浸在热水里,外暖内凉,一拿出来,又发了寒。就算是缩进上好的狐毛套里,捂半天,里头热了,两只手还是原来的温度。



  他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,天性好动又没法时刻坐在炭火旁边,于是总顶着一双冰冷的手干这干那,蓝忘机忙完了一天的事务从风雪中回来,他习惯性地想为爱人解披风,不小心蹭到对方温热的脖颈,才惊觉自己的手冷得不行,急急忙忙地避开。



  当然也有借此使坏的时候,蓝忘机带着没处理完的卷宗回来,一个晚上好长时间都坐在案边,任凭魏无羡闹成什么样,都只会轻揉揉他的头顶,于是他便猛地把手塞进对方的衣服里,贴在腹肌上,誓死都不拿开。然而蓝忘机甚至连眼睛都没挪一下,岿然不动稳如泰山。



  魏无羡独守空闺一天心里愤恨得要命,见到此状干脆整个人都贴到背上,使尽浑身解数,又是划又是捏,倒腾了半天,抬头看见对方微粉的耳垂,双手往下一移,便乐开了花。



  他自认为此生最大的本事不是自成一家开创了鬼道,而是让这个世人皆知的高岭之花,令人又敬又惧,古板端正的含光君最拿手的克己慎独在自己面前,全都分崩离析。



  蓝忘机把卷宗一扫,魏无羡便自觉地翻身躺在上面,小小的一方天地不同于外面的寒天,两人胡天胡地很久也不会觉得冷,临了了,就连原本最不舒服的手也回了温。



  然而从书房到卧室短短的一段距离中,他好不容易热乎的手又恢复了冰凉,气的直往自己衣服里塞。



  魏无羡咕咕哝哝向枕边人抱怨了几句,捂了多久都捂不热,索性就着这个温度合眼睡了。而第二天醒来时,许是在被子里闷太久了,暖和到让人神清气爽。



  每天都是如此,只有在厚厚的被褥里经过一个晚上的遮盖,这双天生寒凉的手才得到救赎。



  临近端月,蓝家的事越发的忙乱,蓝忘机常常早出晚归,魏无羡分得清主次,并不会因此不满胡闹,蓝忘机多久才提着灯笼回,他便点烛等多长时间。



  然而确实是太忙太繁乱,月底的那一天,魏无羡等到快要睡着了,才等来家仆的一句问候和转述的简洁语言。



  他没有失落,也不会担心蓝忘机在藏书阁熬夜会不会伤了身体,他总相信对方可以照顾好自己,于是拾掇了一番就摸进了被窝,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枕头上的芬芳,把手搓了搓,侧卧而眠。



  第二天他早早就被冷醒了。



  起先他还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,直到发现自己不论怎么裹怎么滚,都没法再睡一个回笼觉,他才肯面对那双冰块一般煞风景的手。



  魏无羡有些纳闷,明明之前都不会这样的,哪次起床不是暖烘烘,什么时候这么冷过。



  然而他原地思索一会,很快便又释然了。



  蓝忘机早晨依旧不在静室,即使一个晚上没休息,照旧授业教书,中午饭时才回。



  魏无羡一见人就心疼地摸摸脸颊,吧唧几口,赶忙把人推到榻上,被子一拉,弹了弹舌说道:“乖,你快睡,我守着你。”



  蓝忘机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,二话不说便闭上了眼,魏无羡一手撑着下巴,一手玩着抹额,掐在指间又是缠又是绕,偶尔还打个小结,抚摸半天又自己解开。



  他的眸子片刻都不曾离开蓝忘机的脸,神情不同于对这张俊颜一见倾心的小姑娘,没有仰慕,只有深沉如海的喜欢。



 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仰慕蓝忘机,但喜欢他的,只会有魏无羡。



  毕竟这个人总是事事都心系着自己,做什么都会把他的需求放到最前面,在外人面前冷淡寡言,到自己面前就像一团烧掉了那层包裹着的纸的火,炙热之情连魏无羡都觉比不过。



  蓝忘机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,穿衣束发继续整理带回来的卷宗,丝毫不在意抹额被人捏得皱巴巴。



  新进的门生要分院安置,来年的课程要仔细规划,年关将近,妖魔横行,通通都要处理,还有一堆蓝氏名下的田产房舍,清算管理,样样都需精细。含光君逢乱必出,自家的事自然不会推诿。



  魏无羡也会帮他整理,不过他虽然聪明,却最讨厌做这种案卷之类的活计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心觉还不如帮对方捶肩捏背躺平给睡来得合适。



  不过今天实在是不愿蓝忘机再被事务缠身夜不能寐,他勤勤恳恳地帮着弄了两个时辰,终于在夜雪降临时理完了一切,准备用膳。



  他很喜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感觉,有一种不能用言语简单描述的温馨,无法立刻表达的感动,特别是看见冬日里架在桌边煨着的汤冒出滚滚热气,听见穿透过朦胧的窗纸积雪簌簌跌落的声音,身下的毛毯软绵绵的让人赖着不想起,小小的方桌上四只碟子两副碗筷,就连白米饭都甜得让人心口发酸。



  蓝家有一道冬季才有的茶点,取白玉兰树上的雪熬成水,再和进面粉里做成糕点,吃进口中总带着白玉兰花枝的芳香与傲气,名曰良冬煎雪。



  蓝家这么多样菜,道道魏无羡都能挑出毛病和不喜欢的缘由,唯有这一道他十分喜爱,隔三差五就向蓝忘机讨。



  用过膳休息之后,两人便例行公事,胡闹到深夜,魏无羡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,却还是因为早上的那个念头强撑着没睡。



  他佯作已经入眠,闭着眼任由蓝忘机替自己清洗,从床榻到屏风这段路上被保护得很好,一丝凉意都没能钻进来,暖烘烘地回到被窝里,对方便照他往常睡觉时的习惯,把被子拉到遮住半张脸。



  蓝忘机回到榻上,并没有立刻就寝,魏无羡闭着眼看不见,却感受得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就拍打在额发上,琉璃色的眸子像午时他看着蓝忘机那样看着自己。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魏无羡都快装不下去了,才缓缓躺下。



  黑暗中他的手心依旧发着冷,两人同盖一衾,魏无羡怕会不小心凉着对方,下意识总是攥成一团缩在胸前。



  可忽然间,蓝忘机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上,包裹得严严实实,一丝不露。



  温热顺流而下,过渡到他这里,原本让人无法忍受的温度渐渐渐渐变得舒适,像一团不伤人的火,不断烘烤着。



  魏无羡心想,果然是这样。



  如果不是有人整宿给自己取暖,照这个体质,怎么可能第二天醒来还是这么舒服。



  不然也不会蓝忘机一不在就冷成冰块,早早地就没法再入睡。



  这阵暖流从手钻到全身,环环绕绕,激得他的心猛地发起酸,呼吸不稳。



  蓝忘机察觉了异样,低声问道:“还没睡吗?”



  魏无羡笑了笑。“睡着了,又醒了。”


  “是手还冷么。”



  “不冷。”魏无羡摇摇头,“有你在,不会冷的。”



  他吸了吸鼻子,忍不住问道:“你是不是每晚都这样?”



  蓝忘机轻轻嗯一声。



  “睡着了也能这样?”



  他道:“应当是的。”



  魏无羡心里喷涌出无法抑制的感动。



  身边的这个人是冷的,可给自己的,都是热的。



  他甚少对蓝忘机的浪漫抱有期待,可自从在一起之后,层出不穷的惊喜意外让他常常跟不上节奏。



  蓝忘机并非像个木头什么都不懂,他太会察魏无羡的言观魏无羡的色,什么好的坏的,喜欢的讨厌的,需要的不用的,全都看在心里。



  他忽然想到很多事,想到蓝忘机不止是做这些,他会每天早晨替自己穿衣束发,饿了总能拿出一碟糕点,吃撑了总能放下一切陪着去溜圈,夏日听他嫌外头的知了吵的睡不着觉,第二天就拿粘杆粘掉,夜里不亮光就容易发梦魇,因此总会备着一支小小的烛火彻夜不灭。



  这个人从年少开始就为自己做了很多事,魏无羡数一辈子都数不清。



  他低头吻了吻蓝忘机的手,末了觉得不够,凑到面前鼻尖抵着鼻尖,吻吻他的唇。



  他挥霍过自己的青春,放纵过难得的时光,消磨过别人的信任,打碎过无数的幻想,干了所有荒唐的事情,体验过最无力的日子,原本以为已经众叛亲离,无法翻身,没想到还有一个蓝忘机,一直守在原地。



  他泣尽了上辈子的血,终于学会对这个人,珍而重之。



  魏无羡忽然搂住蓝忘机的腰,埋在他胸膛里闷闷地,颤抖着说道:“你啊。








  总是那么好。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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